《中国律师追债网》深圳站长朱运德律师法律咨询专线：13724320918 0755-89800981

2005-05-20 出处:现代快报　作者:

　　■新闻索引

　　南京某高校退休教师杨川（化名）自3年前经历了一次多器官切除手术后，从此便不能发声讲话，给生活带来诸多不便，在痛苦中煎熬的杨川从此闭门不出。为了搞清楚老伴不能发声与多器官切除手术之间的关系，杨川的妻子蔡仪（化名）向南京市与江苏省两级医学会申请进行医疗事故鉴定。而令蔡仪不解的是，在江苏省医学会进行的第一次专家鉴定会上，一名到会的“专家”竟是该单位一名接待室的老汉所冒充！且直至手术两年后，杨川的家属方知，病人原本健康的甲状腺，竟在术中被医院擅自切除了！即便如此，两级医学会还是相继给出了“不构成医疗事故”的结论。拿着两份鉴定结果的蔡仪几近绝望：“现在我能给老伴的最大安慰，就是讨回公道，可这太难了！”

　　起因：医院切除患者多处器官

　　2002年3月1日，杨川因喉咙不适，在爱人蔡仪陪同下到南京某医院就诊，经系列检查未发现有肿瘤细胞，但入院体检中，CT和MRI检查结果为“拟环后区占位”。院方随后制定了“颈段食管切除＋全喉切除＋胃咽吻合术”的手术方案。一下子要切除那么多器官，这令蔡仪难以接受：“我当时多次问医院，除了手术，还有没有其他治疗方法，他们都说没有”。

　　3月11日，手术如期进行。手术过程中，院方发现杨川整个颈段食道都被肿瘤侵犯。医生取肿瘤组织送快速冰冻病理切片，报告为恶性肿瘤。蔡仪当时再度询问主刀医生，除既定的手术方案外，有无其他治疗方法。得到的答复仍是“没有”，她只得在手术单上签字。

　　术后10多天，肿瘤组织检查报告出来，显示为“食管上段恶性淋巴瘤B系”，亦即“淋巴瘤IV期”。

　　术后不足20天，杨川颈部右边缝合处红肿压痛。经查是肿瘤复发，立即转该院肿瘤科进行化疗。为何切除多个器官后，肿瘤还会那么快复发？杨川夫妻开始怀疑手术的合理性。一次与该院肿瘤科医生闲谈中得知，淋巴瘤与其它部位肿瘤不同，对淋巴瘤IV期病人来说，切除手术毫无意义，只能进行化疗。

　　该院肿瘤科值班医生在杨川的病历上也曾这样写道：“患者术后一个月不到就出现局部复发，这样的手术意义不大，手术风险大，病人全食管、全喉切除、人工气管，导致患者终身不能说话，生活质量低下，感染几率很大，故这样的患者应考虑综合治疗为主，尽可能减轻患者痛苦。手术对于患者没有意义，反而增加患者的风险、感染机会和增加患者的痛苦。”

　　蔡仪查阅了相关医学教科书。《中华内科学》淋巴瘤综合治疗的方案明确说明：“对于第IV期淋巴瘤患者，应先化疗或放疗。”《临床肿瘤诊疗关键》一书中关于外科治疗的论述为：“原发于颈部结外淋巴瘤，很少手术切除，只在原发于甲状腺、腮腺、扁桃体等处之淋巴瘤，则考虑手术治疗。”按此说明，第IV期的喉部淋巴瘤患者，选择切除多个器官显然不合适。为何术前医生未提及化疗？蔡仪认为医院行为已构成误诊误治。为此，她于2003年4月将院方告上鼓楼区法院。

　　事件：事故鉴定会惊现假专家

　　受法院委托，南京市医学会就此开了医疗事故鉴定会。2003年4月28日鉴定结果出来，称不构成医疗事故。对此杨川提出质疑，称法院的委托中要求鉴定出患者的伤残等级，而鉴定会上并未按规定安排法医参加，属于程序违法，他们要求南京市医学会重新鉴定，却遭拒绝。如此一来，案子被拖到了2004年。在这期间蔡仪夫妻多方努力，找过法院、南京市医学会、南京市卫生局等单位，均无结果。后二人还是接受了法院建议，即委托江苏省医学会进行再次鉴定。

　　2004年7月29日，鉴定会如期举行。“按照相关规定，进行医疗事故鉴定时，针对引起医疗纠纷主要疾病的学科至少应该有三名专业人员，这种情况下出具的鉴定结论才合法、有效。可江苏省医学会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们！”

　　蔡仪称，患者最终诊断为“食管B系恶性淋巴瘤IV期”，故按规定，参与鉴定会的专家主要学科应是肿瘤科。可江苏省医学会安排的主要学科却是“耳鼻喉科”。工作人员还告诉她，如果不同意这个安排，可以排队等着，但等到什么时候再鉴定就说不准了。已经等了一年多的蔡仪不愿再等，只好无条件接受。

　　鉴定会上，蔡仪发现其中一个“专家”很面熟，正是在省医学会接待室接待过她投诉的一个老先生：“我当时想，原来他也是专家啊。我心里还高兴，这个老先生认识我，说不定还会帮帮我呢！后来主持人宣布，说专家都到齐了，鉴定会就开始了”。会后没几天，蔡仪来到省医学会接待室，找那位“专家”打听消息。谁知这位老先生告诉他，自己并非专家，对鉴定结果也是一无所知。当天有位专家缺席，才临时让他去的，且事前已交待他到了会场一句话都不要讲。

　　老汉一番话让蔡仪懵住了：“我向省医学会交了3200块的专家鉴定费，他们还找了个假专家来糊弄我！鉴定程序已经违法，结果还有什么可信的？我马上找他们要求重新鉴定。他们拗不过，只好答应”。再度鉴定于2004年10月29日举行。但到会者除了那位接待室的老汉换成了一位女专家外，其余还是原班人马。这让蔡仪很是不解：“二次鉴定拖了3个月，还用第一次的专家，这不是走过场吗？我又向医学会抗议，可主持人告诉我，哪怕我们不来参加，鉴定会也照常进行。他们还说，上次鉴定时，认为不构成医疗事故的专家是4个，认为构成事故的专家是3个。只要这次有一位专家改变主意，鉴定结果就变了，这又给了我一丝希望。”但蔡仪的希望再度破灭了。重新鉴定的结论还是：不构成医疗事故。

　　震惊：甲状腺被切居然没查出

　　此后，蔡仪带杨川找到法医进行伤残等级鉴定后，决定再向法院提起诉讼。然而她整理材料时却发现：院方记录资料显示，在两年前的那次手术中，杨川的右侧甲状腺连同其它几个已经“预约切除”的器官一同被切掉了，切除之后，检测报告表明，被切甲状腺是健康的。而此间不论医院，还是负责鉴定的两级医学会，都没有告诉过他们这一事实！

　　为进一步确认情况，蔡仪带老伴去做了检查，结果表明右侧甲状腺确已不存在。她没有将此事告诉丈夫：“他现在可以说活着就是受罪。原本是个老师，现在喉咙没了，不能说话，无法与人交流，多痛苦！此外吃、喝、睡都受到限制，只能进食半流质，不能弯腰低头或平躺，否则胃液会返流，睡觉也常因胃酸上泛被刺激醒，颈下的人工喉也暴露在外，感染几率大；洗脸、洗澡易呛水；鼻涕只能靠纸巾浸润引出，鼻子也成了摆设……他已经完全丧失了正常人最起码的生活能力，也保证不了最起码的生活质量，自己情绪一直低落，不愿到公共场合。想到他就要这样度过余生，我还怎么忍心再让他知道更多伤心事……”蔡仪讲到此，掉下泪来：“请你在报道中不要用我们真名，也是不想让熟人知道。他现在任何熟人都不想见……可是现在真正让我伤心的，还是我跟他保证的话太难实现了。我答应他要给他讨个说法，可现在医学会的鉴定是不构成医疗事故，难道我只能自认倒霉？”杨川的代理律师卢意光指出，医院在切除甲状腺之前与之后，均未征求患者或家属的意见，并未曾履行告知义务，已经侵犯了患者的知情权；此外，将患者一个并未病变的甲状腺切除，其行为已经违法。

　　假专家：行业要维护自身利益

　　那位顶替专家的老汉姓张，事后仍在江苏省医学会接待室工作。记者表明身份向他询问此事，张老汉紧张地躲开了。再拨通接待室电话找到他，仍是不作任何回复。问他当天鉴定会上顶替的究竟是哪位专家，张老汉连称“无可奉告”，随后挂断电话。但当记者陪同蔡仪再度找到江苏省医学会接待室时，并不认识记者的张老汉开始与蔡仪推心置腹，侃侃而谈。

　　忆及当天顶替一事，老师傅如是解释：“我是来这里帮忙的，我又不是专家。我做冒名顶替的事，你这个还是第一例。当天是有一位专家没到场，我也觉得本来不应该把我摆在里面。可是按照规定，如果少了一位专家，鉴定会就开不起来，已经到场的要重新回去。等下次让专家再来，还是要医学会再出钱的，所以医学会就采取了这样一个做法。后来你提出反对，就进行了第二次鉴定，说明医学会已经承认自己那样做是错的了”。可再度鉴定仍然是同样的结果，蔡仪对此深表不满。张老汉如此开导：“事情真相是很清楚的，哪个专家都晓得。可是作为医务工作人员，你要维护自个的行业利益啊！要是一个行业主管部门，一个单位的领导不维护自己行业的尊严跟利益的话，还有哪一个专家愿意来参加鉴定？还有哪个人愿意做医生，哪个学生来读医学院呢？所以作为医院也好，其他部门也好，总要维护自己的利益才好。因此出了这样的事情，后果还是要你自己来承担。不就是这么回事吗？”这番话直听得蔡仪长吸了一口冷气。

　　两级鉴定均是同一结果，那是否还有其它途径再作争取？蔡仪问及此，张老汉的语气中也透出了无奈：“没有办法啦。一般来讲，专家下了最后结论，是哪个都没有权力更改的。如果你不服，还可以告到中华医学会，出钱给他们再做鉴定。但我们这里还没有一个送到中华医学会的。”见蔡仪越发伤感起来，这位老师傅再度劝她要“想得开”：“由于医疗意外事件引起的种种痛苦，不论是肉体上的，还是精神上的，你们都要想得开。这是我的忠告。因为我们还要看到，还有很多更令人不愉快的事情。我们所知道的，病人自杀有的是，还有一些采取非常手段的，最终酿成悲剧，这样哪一点好呢？所以我想劝你的是，我们还要面对现实，乐观地看待此事……”

　　医学会：哪位专家缺席不能说

　　蔡仪所称宣布“专家都到齐了”的那位鉴定会主持人，亦即江苏省医学会医疗事故技术鉴定工作办公室负责人张寄宁。他回避了首次鉴定会上存在“假专家”一说：“当天每位专家都是表达了意见的。现在通讯发达，表达意见也不一定要到场”。但问题是，如果首次鉴定会上专家都表达了意见，为何三个月后又进行再次鉴定？张寄宁称，那并不是第二次鉴定。“有时鉴定比较顺利的，当天就能有结果。可他的案子比较复杂，专家意见也不统一，大家需要多些时间探讨，这个过程一直持续了三个月。这不是进行第二次，而是鉴定的周期比较长。”

　　另一个关键的问题是，为何选择了五官科专家作为鉴定会的主要学科，而非杨川诊断确认的肿瘤科？张表示，这中间并不存在什么冲突：“肿瘤科专家未必比五官科的更懂肿瘤。比如鼻癌，通常不是肿瘤科专家发现，而是五官科专家先发现的，这没什么关系。”至于当天缺席的究竟是哪位专家，张寄宁则表示不能透露：“我们的专家库里只有专家编号。在抽取之前，先让医患双方排除掉他们认为需要规避的，然后就像抽奖一样进行摇号，摇到谁就是谁。具体的名单我肯定不能告诉你，就是卫生厅厅长来了也不能讲。”

　　至于两级鉴定中均未提及病人健康的甲状腺被切除一事，张寄宁称这不属于鉴定专家的疏漏：“病人家属没有这个诉求，他们也是鉴定以后才知道的。没有具体诉求，我们的鉴定结果就不会涉及这方面。”如果医学会的操作违反了程序或出现其他未尽责的行为，由哪个单位来监督处理？这个问题竟难住了省医学会。办公室一位朱姓工作人员称，医学会属于民间组织，经省民政厅批准成立，又因其涉及医学学术研究方面，所以又隶属于地方科协，而医学会的工作人员则多是从卫生主管部门工作人员中“借用”而来，财政支出也由卫生主管部门提供。因此，江苏省医学会内的大部分工作人员，其正式身份则是江苏省卫生厅的工作人员。这位朱姓工作人员同时称，之所以不把医学会直接划归以上三个单位中任一家来管辖，主要是考虑到医学会承担着组织进行医疗事故鉴定的行政职能。独立第三方的身份无疑将有效避免暗箱操作与违反程序，保证鉴定的公正性。